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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珵同志传略

发布时间:2019-02-20

茅珵同志传略

司徒延平

茅珵字蕴辉,一九○九年出生于海门县桃源乡(今天补乡宝兴村)。其父茅国安(文名茅致盘、茅定一)一直从事教育工作,是著名的文史教员,思想进步,后于一九二六年参加中国共产党。在父亲的熏陶下,茅珵喜读国文,尤爱文学、擅长书法、诗词与写作。茅珵在中学阶段已打下良好的文学基础,后来在革命生涯中常以诗、词言志、述怀。

一九二六年大革命时代,茅珵投笔从戎,只身去广州参加革命军和北伐战争,并受到了中国共产党的影响和共产主义思想的启蒙教育。在一九二七年蒋介石发动反革命政变后,茅珵怀着对革命的坚定信念,于该年秋在海门县参加了中国共产党。随后进入上海东南医学院学习,并于一九二八年转入持志大学攻读政治经济学。同年秋回海门家乡从事党的秘密工作。为配合苏北红十四军的武装斗争,茅珵会同地下党员和革命青年筹建武装力量。一九二九年二月,茅珵组织二十多党员和革命群众发起对三星镇一个杨姓大地主家进袭,谋求夺取枪支和活动经费,因叛徒出卖,行动遭于埋伏、陷入险境,茅珵见情况有变,立即组织撤退,自己断后掩护。在退却中,茅珵和其他二人不幸被捕。茅珵等三人被吊打用刑,先后被关押在海门和苏州监狱。因坚不吐实,最后以“抢劫罪”被判十年徒刑。茅珵在监狱里、刑庭上坚贞不屈、顽强斗争。在监狱里他参加了中共特支委员会和行动委员会。组织难友与敌人作顽强的斗争,并发动了有名的“苏州监狱大暴动”,迫使反动当局接受改善监狱待迁等条件。苏州监狱大暴动,反动当局料定狱中有共产党的组织活动。于一九三○年冬,“以聚众闹监、参加暴动”的罪名,将领头斗争的茅珵等三十多人移送镇红军法会审处审讯。茅珵以视死如归的革命气慨,与难友们互相激励、坚持斗争。狱中他曾赋诗多首,其一:“幽系年年一楚囚,死生度外更无愁。凌晨坐待传名姓,便好长歌赴断头。”表达自己随时准备英勇就义的革命气慨。在这次受审后,茅珵终以“聚众闹监”的罪名,被加刑五年。一·二八事变,日寇进攻上海,茅珵被解往金坛县监狱,与原狱内的党组织失去联系。但仍在金坛监狱孤军奋战、发动一系列的斗争。在狱中他曾作《寄难友某君》七言一绝(某君指管文蔚):“君羁淮南我在吴,一般潦倒困穹途。任它贫病相催紧,依旧冰心宁玉壶”。以表心迹。

一九三四年,茅珵被解送到南京,第一监狱(即老虎桥监狱)。在南京狱中,茅珵曾赋诗多首抒发心怀,曾作浪淘沙一首,题为《狱中雪夜》:“雨雪满天飞,永夜凄其,断魂梦里闻啼鸡;故旧于今都作鬼,泪湿囚衣。转侧万千回,心碎斯时,愁肠百折有谁知?唯有西臣号不已,如愤如悲!”

一九三五年,由于国内政治形势的变化加以茅珵受过多种酷刑和多年牢狱生命的摧残,已是多种疾病缠身,体质极为虚弱。该年秋,茅珵经由同学张益友托关系以保外就医名义释放出狱,结束了七年的牢狱生活。虽贫病交加,茅珵出狱后,仍奔走于上海、南京、常熟等地,一面寻找党的组织,一面单独战斗。其间曾在上海经纬书局担任编辑,编写过《国际经济现史与展望》一书,宣传反法西斯主义(该书稿后毁于八·一三炮火)。

一九三六年,经茅珵多方奔走营救囚系在狱中的党内外革命同志,将革命青年宗筱薇等营救出狱。同时出狱的有周文在、程飞白、王志军、朱文贵等。茅珵与宗筱薇并肩战斗且结为终生伴侣。

一九三七年,抗日战争爆发。茅珵毅然走上抗日第一线,回到家乡海门组织抗日游击队。从几个人两三支枪、发展到二、三十人枪。

一九三八年,茅珵在上海找到了中共江苏省委与省委组织部长王尧山接上了组织关系。党决定派他利用社会关系打进“通、崇、启、海抗敌指挥部”。四县抗敌指挥部指挥官彭龙 是茅的同乡,见茅珵主动找上门去,为了扩充自己的实力,同意把茅珵的游击队编入四县指挥部,并让茅珵担任政训主任。茅珵利用合法身份通过政训班培养革命青年。其间茅珵广泛接触抗日青年,在政训班讲课:如党的统一战线、抗日主张,中国革命运动史,大众哲学,毛泽东论持久战等。这些学员结业后,大后部都分配到游击队工作,不少人后来成为党和人民军队的优秀干部。其中有瞿犊、王进等组织的一支“海启抗敌义勇军”在茅珵的大力支持下,逐步得到发展。这支部队曾于四月间在启东伏击日寇运输船,缴获大批武器弹药,后又在久隆镇偷袭日军据点,颇有斩获,迫使敌军后退。瞿、王部队的发展和取得胜利受到国民党顽固派的嫉忌。一九三九年一月,瞿犊、王进被顽固派诱骗杀害,国民党江苏省主席韩德勤实行反动的“限共”政策,公然下令通缉茅珵,茅珵不能再隐蔽在四县抗敌指挥部。

一九三九年二月,茅珵去皖南新四军军部领受指示。军部认为茅珵对苏北情况比较熟悉,动员他仍回苏北做武装开辟工作。同年春,茅珵回到崇明。争取到当时国民党住海门的崇明县长郑枢俊的合作,建立了“崇明抗日自卫总队”。郑任总队长,茅珵任副总队长。由郑摄于崇明处境艰险,不敢呆在崇明,总队的指挥权实际在茅珵手中。自卫总队下辖两个大队、一个特务中队,一个直居的政训处。不久又秘密成立了中共崇明县工作委员会。以陈国权为书记,韩念龙、茅珵为委员。还委派沈鼎法、韩念龙为政训处正副主任(实为政治处),以加强部队的政治思想工作。同时,还组织了民运工作队,发动和依靠群众,击败了日寇多次扫荡,威震江海。后来这支部队被群众称之为“茅珵部队”。敌酋石桥把茅珵部队看成劲敌,千方百计设法暗害茅珵。一次敌得内奸密报后突然出动十多辆卡车,载兵二百余突袭茅珵住地。当时茅珵身边只有四人。在危急时刻茅珵毫无畏惧,一声呼啸,集中五支驳壳枪的火力,带头杀出了重围。一九四○年七月,日寇调集上海、宁波大部队和上百艘舰艇,封锁了江面,在全岛反复扫荡并实行三光政策。崇明人民遭到空前的洗劫。崇明抗日自卫总队数百人,一直被困在包围圈内,总队的两个大队受到了疯狂的袭击和追剿。全体指战员在茅珵等带领下,忍受难以想象的艰难困苦,与敌寇反复搏斗长达两个月之久,终于粉碎了敌人消灭我军的计划。

一九四○年九月,上级鉴于崇明地域的限制,决定崇明抗日自卫总队分两路转移到启东、海门地区。同年十月这两路部队合编为“崇启海常备旅”。茅珵任旅长、李干辉任政委、廖昌全任参谋长、韩念龙任政治部主任。这时,新四军黄桥决战已经胜利结束并继续东进。如皋中心县委派茅珵、韩念龙去海安新四军指挥部向陈毅军长汇报工作。茅珵第一次见到陈毅将军。后来茅珵在《谒见陈毅将军有感》的诗中写到:“声威昔日震江东,苏北复成不世功。上马摧坚下马檄,将军不愧是英雄。”表达了对陈毅将军崇敬的心情。

一九四○年冬,新四军三纵队司令员陶勇率三纵主力从掘港调往海安。常备旅奉命接防掘港,并改编为新四军苏中四分区第三旅,下辖两个团、一个特务营。茅珵仍任旅长、王澄任副旅长。掘港当时是苏北重镇之一、米盐荟萃之地,又是我四分区指挥部和南通中心县委所在地。国民党顽固派保安旅长徐承德见陶勇部队调离,以为有机可乘,纠集顽军各部一万余人企图一举歼灭掘港我军、摧毁我四分区抗日民主根据地。敌人的意图被我派往国民党保安一旅做地下工作的周一峰同志获悉。他冒险奔走三十里赶往掘港报信。当时情况紧急,我驻掘港部队只有一千六百余人,武器装备亦不如敌军,时距敌拟发起进攻的时间仅数小时,三旅领导及三纵队派驻三旅协助工作的张震东参谋长,召开紧急会议,决定誓死保卫掘港。由茅珵同志担任全面指挥,组成临时指挥部。次日拂晓(十二月二十七日)敌分三路袭来,包围了掘港。第一天战斗非常激烈,敌人一度从我镇东北部防备薄弱地区,突进镇街头直逼我旅司令部。茅珵、韩念龙亲临第一线,率旅直属机关人员投入战斗,阻敌进攻,同时调来一个主力连向敌猛烈反击,迫使敌人后退,且颇有俘获。东线战斗迅速顺利解决,士气大振。镇内居民镇静如常。当夜镇内商户通宵开门营业、供应部队需要,檐前悬挂红煤笼照亮街区。各抗敌会组织群众支持前线。仅分发慰劳部队的馒头(实为内馅包子)就达万余多枚。军民同仇敌忾,一致抗敌。随后两天的战斗虽仍激烈,但我军依托环镇的范公堤,居高临下英勇阻击、并组织多次反击,使敌伤亡惨重,其攻势始终未能得逞。此时陶勇司令员在接到张震东参谋长密电报告后,已率主力疾行二百里赶到掘港地区。在我军内外夹击下,敌军纷纷溃逃。我军乘胜追击,将徐承德各部全部消灭。掘港战斗是继黄桥决战后又一重大胜利。苏中四分区抗日民主根据地斗争形势大为改观;三旅下辖的第五团(王澄兼团长、彭德清为政委),第六团(团长沈鼎法、参谋长蒋克定),战斗力大大加强。一时间“掘港馒头” 几乎与“黄桥烧饼”齐名,成为美谈,在苏北军民中广为传颂。

一九四一年五月,四分区三旅编入新四军一师三旅。陶勇任旅长、茅珵任副旅长。

一九四二年初,茅珵因患多种疾病,离开部队调任苏中四分区通海行署主任兼崇明县长。此期间,茅珵还组建了崇明警卫团和通海人民自卫总队,壮大了抗日力量,不断打击日寇。

一九四三年,茅珵因病情加重,经组织批准休养。

一九四四年,党组织调茅珵到华中党校学习。学习结束后,调任政策调研室主任及政策检查团团长等职。

一九四五年,茅珵任苏皖边区高等法院院长。

一九四六年春,茅珵任苏北五分区专员。是年夏末我军主力北上,茅珵以久病之身与五分区军民坚持敌后斗争。

一九四八年,茅珵被调回部队,任苏中军区兼苏北兵团联络部部长,参加了淮海战役。

一九四九年,茅珵参加渡江战役后,随军进入南京,被任命为“华东人民革命大学”副主任兼教务长。茅珵重返旧地、感慨万千。因作《白下感怀》七言诗一首:“少年白下久稽留,镣铐铿锵一楚囚。何意此生再度到,光明照彻古神州。”不久茅珵又调任交通部内河航运受理总局代局长。

一九五三年,茅珵又受命组建大连海运学院,并担任院长兼党委书记。在茅珵同志的带领下,在荒山秃岭上艰苦创业,把大连海运学院筹建起来。以后逐年发展,建成有数千名师生的新型学院。为祖国培养了大批航运人才。

一九五四年,茅珵作了胆囊切除手术。身体稍有恢复就一面坚持工作、一面着写革命回忆录“扬子江头的英雄”和小说“监狱里的斗争”。

一九五八年暑期,茅珵回故乡探望亲友、了解家乡建设与人民生活情况,并探望海门师范学校师生。

一九六三年,茅珵因患肺癌动大手术。手术后他的体质已极度虚弱,仍以极大的毅力开始撰写以崇明岛抗日武装斗争为背景的长篇小说《孤岛红旗》。

一九六四年八月,在茅珵同志勉力写《孤岛红旗》一书已完成四十万字之际。突然横遭迫害,以莫须有的罪名于上海华东医院住院治疗时被捕入狱。

一九六五年七月,由大连市中级人民法院以“坏分子”罪判处茅珵有期徒刑十年。他的亲属在政治上亦受到牵连。茅珵同志虽受不白之冤,仍对党满怀深情、对革命事业充满信心。在给子女信中谆谆告诫他们:决不能因他的蒙冤而对党的事业产生怀疑、动摇,不要分心、不要气馁,继续努力做革命事业的接班人。

一九六六年二月五日,茅珵同志在精神和病魔双重折磨下,在狱中含冤病逝。终年五十七岁。他在临终前表白:“为祖国的解放事业和社会主义建设,我献出了自己毕生的精力,我问心无愧”。一九六七年七月二十二日,茅珵同志的夫人宗筱薇同志亦遭“四人帮”迫害致死(时任大连市图书馆馆长)。一九七八年十二月二十七日,经大连市委批准,宗筱薇同志终于得到平反昭雪,恢复了名誉。她的骨灰于一九八二年被安放在上海革命公墓。

一九八○三月,经复查,撤销了对茅珵同志的原判,宣告其无罪。一九八一年四月,中共大连市委报请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批准,撤销了中共旅大市委(64114号文件“关于清除坏分子茅珵出党的决定”。为茅珵同志彻底平反昭雪、恢复名誉。(彻底推倒强加给茅珵同志的一切诬蔑不实之词。对在茅珵案件中受到株连的亲属和同志予以消除影响、恢复名誉。

一九八一年五月十六日,大连海运学院为茅珵同志举行了追悼大会。中共大连市委、市政府、国务院交通部、教育部,省、市有关部门的同志,茅珵同志的亲属、生前友好及海运学院师生员工代表千余人参加了追悼大会。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粟裕、叶飞、陈丕显、陈国栋、韩念龙、钟期光、刘瑞龙、陈伟达、梁灵光、惠浴宇等发表了唁电。交通部顾问彭德在追悼大会上致悼词。在悼词中说“茅珵是坚强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他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战斗的一生,为祖的解放事业和社会主义建设事业鞠躬尽瘁作出了重要的贡献”。茅珵同志的骨灰被安放在首都八宝山革命公墓。

茅珵同志是我党早期党员、革命家。他担任过新四军高级指挥员、地方政府、国务院交通部等重要职务,他不但是一位杰出的无产阶级革命家,而且还是一位诗人、书法家和作家。他先后写过或出版的作品有:《劫余草》(诗文集,一九四一年石印出版,一九四三年再版);《国际经济史及展望》(一九三五年,后书稿毁于上海八·一三战火);《野花拾零集》(诗词手稿);《扬子江头的英雄》(回忆录,一九五四年出版);《监狱里的斗争》(小说,一九五八年出版,一九六六年被指为禁书。茅珵平反后该书再版并五次印刷共二十六万四千册);《孤岛红旗》(小说,已写成四十万字,受迫害后这部呕心沥血的手稿亦因被查抄而散失不全)。

茅珵同志铮铮铁骨,一生言行作为一个坚强的无产阶级战士是毫无愧色的,江海人民获悉茅珵同志的冤案得到平反、一生得到正确的评价、受到应有的哀荣,人心大慰。他的名字和革命史迹,将永远为江海人民传颂并和革命先辈同垂不朽。

 

写后记:受命为“新四军名人辞典”撰写茅珵同志传略。我怀着十分崇敬的心情阅读了有关茅珵这位革命老前辈的许多资料。其中有“天补志”(茅的家乡史志);茅琛(茅珵的胞弟)、钱伯荪、沈仲彝、施亚夫、管文蔚等同志回忆茅珵事迹的文章;中共旅大市委关于茅珵同志的平反决定;茅珵同志追悼大会上的悼词;茅珵同志追悼大会期间的收到的诸多唁电、信函;送花圈的单位与个人的名单记录;有关茅珵同志事迹、刊载过茅珵同志诗作的多种报刊:如“大连日报”、“南通大众”、“解放日报(市郊版)”、“北固英烈”、“华中抗日斗争回忆”(第二辑);“南通革命史料选辑”中有关部分,等等;以及茅珵同志生前所撰写的诗词、文章、回忆录、小说,大量的工作笔记、发表过的文章,诗词手稿等等。许多都是茅珵遗留下来的珍贵手迹。以上这些材料均为茅珵同志所提供。我只不过是加以综合、简约,压缩成不超过五千字的传略;核对其间某些年、月和事迹、诗词文字间有出入之处,此传略经茅珵同志的胞弟茅琛同志最后审阅、修改补充和认定。

司徒延平   于总参南京干休所

二○○六年十一月三日

 

撰稿者系:江苏省新四军和华中抗日根据地研究会第十九军分会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