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高三仓皇结
宋贝贝
一直以为自己有大把大把的青春可以挥霍，或者说，三年高中路路漫漫，自己的脚步若不能紧跟时光流转，至少不会落单。
“以后再也不要回忆这种日子了！！”
如今再咀嚼这句话，俨然又有了不一样的情感——6月18日，也不过是短短十天时间——似乎全然忘却当初的咬牙切齿，全然淡漠那刻的信誓旦旦。一切的一切，从并不遥远的往昔遥遥漂来，打了个旋儿，凝固成此刻嘴角的微笑和眼眶的潮湿。
真的已经忘记了吗？
一、风声鹤唳
月考（或是模考、周练……）的数学试卷被叠成千种奇形怪状：纸飞机、心形、后现代主义等的场景注定只是偶像剧的噱头，或者，被楼上某个理科天才东施效颦。而坚信马克思唯物主义的文科生们在对待数学上却仿佛执迷不悟般固守客观唯心主义——数学是上帝，我敬奉数学，数学庇佑我。于是乎，在如此主义的指导下，便产生了对数学试卷十二分的虔敬：A君于某次测验铩羽而归，大怒，抄起打火机，点燃了语文卷子、英语卷子……轮到数学试卷，却停了手，注视良久，幽幽地叹了口气，再小心折好、压平，收入文件袋。两相对比，判若云泥。周围人不见劝阻，只静静地看着这一系列动作。我站在A背后，看不见他的眼睛，但我想其中流溢的，该与周围人无异。
谁来为语文或英语或选修科辩解呢？又是哪一门能够承受得起这样复杂而令人心碎的目光？
相比较高考试卷，那段时间我们做的数学试卷就让人崩溃得多了。又是一个寒风猎猎的下午，刚与数学卷子厮杀完的我一脸淡定地回到教室，同桌已就坐，抱着一叠书。我也一屁股坐下，盯着她，我有预感她会说些什么，以表明自己对这场恶战的态度。果不其然，她张口：“怎么样？这次的数学？”尽管对这问题已有默契，但瞬间大脑便一片空白，沉默许久，莫名其妙地，我哈哈大笑；更莫名其妙地，同桌几乎与我同时迸出了这样的笑声。闻此，前面同学颇为惊异地转过头来：“不会吧，你们觉得这卷子很简单么？”“你觉得呢？”我勉强忍住笑，想尽力摆一个蒙娜丽莎似的神秘莫测的微笑来，可惜不成功，因为前面的四只眼睛已由吃惊转变为敬畏。一看形势不对，同桌连忙止住笑，用一贯的打闹口吻嘲道：“拜托，都考成这样了，不这么发泄一下，我连想死的心都有了，还怎么面对明天可亲可敬的英语呀……”
我到现在也不甚明白，为何我们会在那刻同时大笑？这笑到底代表着什么？显然那次考试是极好地贯彻了“没有最难，只有更难”的八字方针，而我的数学成绩也终于没有给我一点机会，冷酷地用低于平均分的分数来宣告我的惨败。同桌甚至比我更惨，在评讲完数学试卷后，闹哄哄、乱糟糟的氛围下，沉默良久的她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看来还得再努力点啊。”语气平淡。我扭头看她，她在整理从前做过的试卷，神情隐忍而专注。我低头，听见自己心底一声轻微的叹息。是的，没有抱怨，没有痛哭流涕，没有喜欢或讨厌，我们只是在做一件自己应该做的事，并且承诺会奋斗到底。
一天晚自习上，同桌突然神秘地捅捅我说：“哎你知道么，曾经一个高考状元说如果把最讨厌的学科加上‘我爱你’三个字大声喊出来，就能增加对这门课的信心呢！比如你可以喊：‘数学数学我爱你！’这样，说不准你就有更大兴趣去学数学了呢！”我点点头，不置可否，却想起很久以前自己的一句壮语：“我不会对数学感兴趣，我只能保证自己尽最大努力学好它。”
往事重重叠叠，逃不过阴影。亦或者，阴影也是拼凑过往的碎片啊。
二、止战之殇
镜头：吟在对着我手舞足蹈、不着边际地吹牛，吟的前座——桑很好奇地转过头观赏，吟立即“义正言辞”地斥道：“呵，还不快快转过头去，有啥好看的！”桑颇为不服气地飘来一句：“我没有在看你，我在看贝贝，她长得比你好看……”吟即刻石化，半晌伸出食指，颤抖着点了半天，却只咬牙切齿地挤出了“你、你……”旋即作呼天抢地状：“苍天哪……”俄而又仿佛突然冷静下来，朝着桑说：“你不用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讲故事……”整场戏剧的“始作俑者”桑一直用一种看偶像剧的神色看着吟，而一旁的我早已笑得岔了气儿……
别的班的同学们也许正争分夺秒、如临大敌、不苟言笑着，也许会对活力四射、一刻不得安宁的我们班投以轻蔑一笑，认为这是“浮躁”的表现。的确，在高三这段压抑的日子里，是不该有这么多欢声笑语的；然而，我亲爱的2班同学们，我真庆幸自己是这样一个集体中的一员，因为有你们，我便觉得高三生活除了无休止的学习还有那么多的趣味，也让我于如今回忆时觉着周身被暖阳包裹着，纵然窗外的雨声已是声嘶力竭。
吟，我亲爱的同桌，能包容我坏脾气的好小孩。我不得不承认，自从和你同桌，我的性格真的有了很大的改观。如果我不再做事犹疑畏缩，如果我不再自命清高装深沉，如果我能学会换位思考替别人着想——我都得感谢你，我亲爱的同桌。
蛋蛋，若要用一个词来描述你，我觉得“心广体胖”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我性格颇为不合群，对人也有着仿佛天生的敌意，却愿意对你倾吐我心中所有的伤心与快乐。高考前最后几天，我不安分，想去吃校外的“游食”。游食者，顾名思义，即流动的食物，也就是一些人推着小摊卖的饭团、关东煮、杂粮饼什么的，长期驻扎在学校后门外，每天定时定点，风雨无阻。我知道这些东西没有营养，还不卫生，但我就想再吃一次。一个人去吃是了无意思的，我溜到蛋蛋桌旁，撒娇似的恳求道：“蛋蛋，陪我去吃游食吧。”蛋蛋有些为难：“准备去饭堂吃的，不然卡上的钱要用不掉了……”“咳，没事，还有好几天呢，铁定用的掉。”“可我身上一分现钱都没有带啊……要不我先问你借着……”“不要紧，我请你。”关键时刻我总有果断抉择的能力。“你这小孩，受不了你了。好啦，走吧！”蛋蛋无可奈何又有些宠溺地点着我的头。那顿晚饭我吃了些什么？蒸饺、鸡排、鸡米花……呵，真的好没营养。但我不在意这个，我铭记的是这顿饭我收获了多少快乐：来到卖蒸饺的摊子前，摊主热情招呼：“要蒸饺吗？有水煮和油煎两种样子的。”白白胖胖的饺子煞是可爱，我和你各要了两份，也不顾形象了，就这么一边走一边大吃大嚼起来，还听得你含糊不清地说道：“嗯……真好吃……还是肉馅儿的呢……”一转眼又走到“美食小栈”前，听说这里的鸡排足量且价格公道，我买了一块，又买了鸡柳。回头却不见了你，正张望着呢，只见你满头大汗地从对面小吃店的人群中挤出来，笑盈盈地抓着手里的鸡米花朝我挥手。回校路上，你我手里都满满当当的，嘴也不停着。鸡米花香甜，鸡柳劲辣，一口鸡米花，一口鸡柳，美哉甚矣！或者说，更美的，是分享的滋味吧！
“哦，对了，刚才在那个小吃店里我看见墙上有‘心愿栏’，我就在上面写了一句话……哎你猜猜我写的是什么？”蛋蛋边吃边说，又突然笑了起来。“啊，估计是‘祝我越吃越胖’吧！”我不怀好意地挑了挑眉毛，无限满足地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暖暖的。
昨天路过那家店，偶然想起这段事，便拐进去看了看。一面窄窄的墙，上面有花里斑斓、各式各样的话语。在中间部分，我看到了那熟悉的、有些潦草的、大大的字迹：
“祝蛋蛋和贝贝能在高考中取得好成绩，携手杀进北京，冲向心仪的大学！”
我面壁伫立良久。四周静悄悄的，依稀传来遥远的蝉鸣。
闭上眼，有暗流涌动。
不卫生又如何？没营养又如何？为了享受这一过程的幸福，我愿意。
三、愿逐月
于成千上万座学校中选择海中，于茫茫人海中能成为你们的学生，这真是一种莫大的缘分。
喜欢你那一口标准而动听的英语，想念你解答问题时那温柔的语调，
想起我挚爱的乐坛组合Westlife的一首歌：《I Will Reach You》。高中三年，当我在向着人生高峰奋力攀登时，你在我前方，不仅是引导者，更是我在这一阶段的目标。凭借你给予我的勇气与信心，我坚信终有一天，你不再是我高不可及的目标，我会走在你前方，成为你欣慰的目光中那一道最美的风景。
“我相信你会取得好成绩的，你也要相信自己。”当第二次听到这句话时，我竟有些恍惚。第一次是兵哥，然后是你——
是谁说，当这三天结束，我们是真的解放了，但你们不过是结束了一个轮回，又着手另一段同样艰险苦涩的轮回，生生不息。
还是一句歌词，我冒昧篡改了一下：当我们在穿山越岭的那一边，你在孤独的路上，没有尽头。
兵哥，
四、尾声
玉壶光转。舞罢人散场。
高考结束后的那一天，等待多日的雨终于畅畅快快地降临人间。该来的终究会来，该结束的也不会为谁停留。我哑然失笑，终于无法跟着时光的步伐将过往痛痛快快地弃置脑后，免不了还是用碎片来重现昨日，祭奠已然逝去的那一段年华，那一幕青春——
高三，我永生不忘的2011年高三。
（作者系2011届高三2班校友）